南極第四天 - 發生意外了

Junelooook / Antarctica

I flit, I float, I fleetly flee, I fly~ Snowflakes that stay on my nose and eyelashes~

26 Apr 2019

2012年12月12日 63° 19' 40" S, 56° 44' 48" W 早上溫度計:0ºC 5節東北風 午間溫度計:1ºC 無風 行程:Antarctic Sound > Brown Bluff (continental landing)
南極第四天 - 發生意外了

企鵝偷偷告訴你

南極半島位於西南極洲,是南極大陸最大的半島,也是南極洲唯一一個在南極圈外的領土。相對於南極其他的地區,南極半島算是最溫暖,降水量最多的地方了,動植物亦都較多。大量科研站也因此設立於南極半島上。
到南極旅行只有夏天才能成事,夏天日晝超級長,甚至有極晝出現,日出變得很希罕。昨晚船員預告早上5:15會叫醒大家看日出,我也熱血沸騰地期待著。廣播準時響起,卻宣佈因天氣關係,看日出活動要取消了。我從小窗子看出去,天空灰灰濛濛的,我也樂得再睡一會。
Brown Bluff 景緻
Brown Bluff 景緻
早餐後我們作第二次登陸,我再次用九牛二虎之力穿著上岸的裝備。吸收了昨天熱到流汗的教訓,今天我不用暖包了。這次的登陸地點是南極半島最北面的 Brown Bluff。它是一座745米的高山,山頂長年被雪覆蓋,雪下面是棕紅色的火山石。雪和石的結合,成了 Adelie 及 Gentoo 的家。這兒有上萬隻 Adelie,三五成群的。今天的時間較為鬆動,我可以靜靜地與企鵝相處一下。雖然我們不可以主動走到企鵝的五米範圍內,但只要你耐心等候,企鵝便會表示友好了。我在海邊蹲下看風景時,就有兩隻好奇的 Adelie 越走越近,差不多到我伸手可及的距離。我不敢亂動,只好用眼神吸引牠。我曾經讀過一個人體生理研究報告指出:只要雙方深情對望五秒以上,大家的好感就會激增,談戀愛的機率也增加的。我們互相盯著對方看了十秒以上,我希望牠再走近一點,用小嘴碰碰我。當然,這並沒有發生,十秒後,當牠的 little brain 運算完畢,牠就逃命離去了。
把可愛的企鵝嚇倒了,我也不好意思,只好離開海邊,慢慢走上山去。期間我又遇到一隻超級可愛的 Adelie 了。一般企鵝都是趴在地上,背部朝天地呼呼大睡,偏偏我見到這一隻就要站在懸崖邊上打瞌睡。牠就好像是通宵站崗的士兵,又或是被老師罰站在走廊的小學生,可憐兮兮地邊站邊睡。我也實在不明白,牠為何要把自己迫得這樣委屈呢?
睡企鵝
睡企鵝
站著睡企鵝
站著睡企鵝
而這個島的其中一個重點項目,就是看初出生的 Snow Petrel(雪鸌)- 是一隻全身白色,有一個黑色小喙,會吃企鵝蛋的小鳥。為了看牠,我們先要爬上高高的山腰,再伏在雪上,從大石的空隙中探頭窺探。小鳥BB躲在石隙中,要很留神才能夠看得到。Snow Petrel 的巢旁邊有五至六個 Gentoo families,企鵝媽媽又在孵蛋。令人感到傷感的是,媽媽身旁的雪地上,有很多碎了的企鵝蛋殼,帶有稀薄的蛋黃及血絲的,這些都是 Snow Petrel 的「傑作」。企鵝媽媽要在這些破碎蛋殼邊孵蛋,心理威脅是多麼的大啊! 我們全團只有一個新加坡姨姨拍到小企鵝的照片。牠說驟眼看到有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在企鵝媽媽跨下,於是就在半山上呆等了十五分鐘,等待企鵝媽媽再次站起來伸懶腰。牠馬上連環快拍小企鵝的寫真。上船後,大家爭先恐後地看獨家照片,船員說,那是早產的小企鵝。
被吃了的企鵝蛋 :'(
被吃了的企鵝蛋 :'(
雪鸌 Snow Petrel
雪鸌 Snow Petrel
孵蛋中
孵蛋中
船上實施廿四小時的 open bridge policy,在不影響船長及駕駛員運作的前題下,乘客可以隨時到駕駛艙參觀。我們可以仔細觀察船員的工作,可以發問,可以用望遠鏡觀鳥,唯一的規條是不可以擋在最中央的玻璃前,那是船長導航專用的。 船長聽著古典樂,喝著 MATE,戴著墨鏡看碧海藍天,偶爾與副船長商量路線,沒有如我們想像中發施號令,反倒覺得十分悠然自得。大家各就各位,有默契地工作著。這個溫和的狀態很配合南極呢!
駕駛艙 (1)
駕駛艙 (1)
駕駛艙 (2)
駕駛艙 (2)
Tasco 望遠鏡
Tasco 望遠鏡
駕駛艙除了是破冰船的心臟,也是它的腦神經,主宰著它與外界的通訊。在這十一天裡,我們基本上是與世隔絕的,但萬一有突發事情,我們可以用 USD $4 打一通長途電話,或是收/發一分鐘不包含相片的電郵。我們是窮光蛋,當然沒有使用這個服務。我想,即使我的生意秒秒鐘幾百萬上落,我也不願意在這個天堂般的地方處理煩人的俗務呢!
衛星上網 (每分鐘USD $4)
衛星上網 (每分鐘USD $4)
通訊設施
通訊設施
衛星電話 (每分鐘USD $4)
衛星電話 (每分鐘USD $4)
下午飯來張口的時候又來了。幾天下來,我們已被嬌縱慣了。現在回想起來,最令我們忘懷的不是酒店級的伙食,而是侍應及大廚們無微不至的照顧。你可以想像他們的工作量,無論大風大浪也好,下大雪也好,準時每日三餐,每餐 3-course meal,招呼八十多名乘客、二十多名船員,還要奉茶、加菜,當中還有素食者,又或是對奶類食品敏感的,連甜品都要為他們特別準備呢。他們隨身攜帶的,除了笑容,還有勁爛的笑話。 Hernan Escudero 是我最愛的侍應,每次走過都會發出古怪的炮彈聲音。一開始我們不知所以,還以為船上的儀器故障,見到他古惑地笑,才驚覺被他愚弄了。每當他見到我們把頭埋在相機取景器時,就會偷偷把食物偷走,直至我們高聲叫嚷才肯把食物還給我們。他的戲碼層出不窮,看著他不停娛樂數十張桌子的客人,我也覺得累呢。還有一個樣子像 Flintstone 的侍應,他最懂得用餐巾摺不同的小物件,蠟蠋、鞋子型的牙簽座、皇冠等等,每次都令我們很開懷。聽其他人說,船上部份的工作人員是無薪的,他們嚮往到南極去,船公司就免費讓他們去,即使不能登陸,看一下天空,看一下海都好! 果然,某一天午飯後,我就在甲板上碰到 Hernan,抽著煙默默地看著水天一色的景致。而我就在遠方,看看冷面笑匠靜的一面,想像他背後的故事。
我最愛的侍應 Hernan Escudero
我最愛的侍應 Hernan Escudero
飯後廣播說下午不會如預期般在 Paulet Island 登陸。反而,海面上有很美麗的冰川,下午的節目改為乘坐 Zodiac 觀海及觀冰。
難怪有一種毒品叫做冰,原來冰真是會令人上癮的。南極的冰在水面時白得發亮,在水底時變得薄荷透澈,透出 Oral B 的冰藍色。經驗豐富的駕駛員 Coolman 帶領我們在海中遊歷。海風吹過來,帶著冰冷的海水味。在大大塊的冰上,一時躺著一雙金光閃閃的海豹,一時又有一群 Adelie 表演韻律泳。Zodiac 很平穩地在海面航行,我伏在橡皮座位上按下 REC,拍了幾個完美的冰的 track shot。天氣好得太誇張,我們都忘形地在橡皮艇上站起來,好好看清楚一切。有好幾艘 Zodiac 的人都上岸去了,在冰川上行走。我們那一隊人即使不能上岸,在海中載浮載沉也很快樂。
這個時候,海面仍有七成面積是蔚藍的海水。香港朋友T更把手伸進海裡去,嚐一下海水鹹味。我們的 Zodiac 猛然加速,我還以為是甚麼特別活動呢!原來是生物學家 Mariano 駕駛的 Zodiac 船尾冒出白煙,引擎被海冰結住了,動彈不得。Coolman 一馬當先駛往前協助,把救命繩拋給他們。Mariano 把繩牢牢繫在艇上,嘗試用我們那艘 Zodiac 的馬力把它拉走。嗶!嗶!嗶!千鈞一發的時候,我們的艇發出警號:我們快沒油了!Coolman 為保我們的安全,不得不放棄營救行動,把我們先送回母艦上。
意外被冰封的 Zodiac
意外被冰封的 Zodiac
Coolman 的對講機傳來緊張萬分的西班牙對話,想必是船長與各駕駛員的應變方案。我們都十分擔心,眼前的藍色海水像被施了魔法一樣,漸漸變白,蓋上薄冰,再結實、凝固。只是三十多秒的時間,後方的白冰被 Zodiac 劃破一條藍線,再次快速結合起來。再回頭一看,Mariano 的艇身被冰迫得越來越斜,船上的乘客不得不棄船,走到冰上避難。天啊!那些冰不是剛剛才凝固的嗎?可憐那 Zodiac 就被困在那白茫茫的冰裡;冰上的人,一臉茫然,不知如何是好! 親歷一套災難片劇情,香港團友把握機會,用攝錄機紀錄下來。明知船上都是經驗豐富的工作人員,我們心裡仍不住為遇難的團友捏一把汗。
我們安全回到破冰船,船頭及船尾被封鎖,平常禮貌周周的工作人員都進入戒備狀態。船長在甲板上瞭解事件後,馬上折返控制室。結冰的情況一發不可收拾,海水已變成一大片的白色。巨大如烏斯懷亞號都要不停向前駛,以免被鎖在堅硬的冰中。我們的母艦離肇事 Zodiac 越來越遠了。在冰上的團友不知為何又回到 Zodiac 上,是否冰塊開始破裂呢?船長拿著望遠鏡不停觀察海面。船頭的工作人員把身子一半吊在船外,用對講機報告冰的狀況。之前在控制室聽著古典樂掌舵的船長,這刻像變了身一樣,指揮若定。四艘 Zodiac 出動救人,可惜海面情況太惡劣了,它們都被拒於冰塊之外,不能接近肇事 Zodiac,唯有在遠方聽候指示。
甲板上擠滿了人,我們幫不上忙,所有人不停拍照,因為畫面實在太震撼了。如果我是被困在冰上八個人的其中一個,這一刻心情會是怎樣呢?我用盡鏡頭所能,42倍 zoom 直至相機內見到橡皮艇上的人。他們沒有想像中的驚惶失措,企鵝 couple 更面有笑容,與其他人一同拍照呢! 企鵝 couple 是我在碼頭認識的第一對乘客,在第一天點名的時候,已急不及待戴上情侶企鵝帽子示人。女企鵝白白胖胖,眼珠滾滾,很可愛很友善。當我們還在等候進入碼頭時,她熱情地跟大家打招呼,告訴大家她此行的目的是:去!結!婚!太型了!他的未婚夫男企鵝,一直站在她身邊,面帶微笑但不發一言,超級恩愛。天啊!我是打算去南極死去的,別人卻去結婚!為甚麼這個世界如此不公平呀?
打算在南極結婚的企鵝 couple
打算在南極結婚的企鵝 couple
烏斯懷亞號一直向前邁,間中又向後退,企圖用船身劃破冰塊,令海水湧入。這個步驟大約進行了半小時,期間有一陣子很接近 Zodiac,船身樓梯的船員及時把繩子拋出去。拋了好幾次 Mariano 才接到,大家鬆了一口氣。不知為何,我們的母艦又突然加快航行,離 Zodiac 而去。也許是要調整船的方向吧,這次船頭恰恰對住小艇。巨大的船身完全遮蓋小艇的影蹤。如果母艦突然失控撞上去,或是稍稍偏離航道…我也不敢多想了。
看不到 Zodiac,我才記得看看附近的風景。前方的大海變了白冰,船另一邊卻是另一個世界。海面變了一幀藍色的鏡子,倒映著藍的天白的雲,海浪的漣漪不是圓形的,不知何來一道簾刀般的浪紋劃破鏡面。哎呀!好美呀!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,自己看相片吧!這確實是我看過最美麗的景致。
船長及船員仍在努力拯救 Zodiac 中的人,不知進度如何。不遠處的海裡浮著一座小冰山,幾隻企鵝在茫茫大海中爬了上去。大船經過,可憐的企鵝被嚇怕了,用肚子趴在地上逃跑。 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,船員終於再有機會把繩子拋給 Mariano。他鮮有精靈地把 Zodiac 扣好,破冰船極速把他們拉離開冰的範圍,那隻 Zodiac 終於可以再次在藍色的海水中航行。艇上的人歡呼拍手,我們在甲板上高叫 hurrah 為他們打氣呢! 「災民」得救,熱情 bartender 給他們調了八杯雞尾酒。我不知道外國人有沒有「飲啖酒定嚇驚先啦」這個概念,但他們大口大口灌下酒後,情緒高漲地把事發經過與大家分享,通通都沒有劫後餘生的感覺。總領隊說,南極的颱風分兩種,從外而來的颱風容易偵測到,可以避過;而我們剛剛遇到的是內陸颱風,來無蹤去無影,常常殺你一個措手不及。話說回來,企鵝 couple 結婚前幾天,能夠經歷這場災難也實在難得,真的「內陸颱風都打唔甩」。
心型浮冰
心型浮冰
緊張過後人變得很疲累,我先回房間洗個澡,朋友們就繼續留在大廳聊天。香港的冬天最冷也不過攝氏七、八度,但對我這個怕冷的人來說,洗澡是酷刑的一種。洗澡最講究是熱水和水壓,在冰天氣洗澡是極需要勇氣的,而暖氣可以交換勇氣。每次從岸上回到船艙卸下裝備後,大家都想馬上洗去疲憊,以及一身的企鵝味。我們四人同行,分住兩間房,享用同一個浴室,而獨立洗手盤則安裝在房間中。多得烏斯懷亞號的恒溫系統以及無限量的熱水供應,令在南極洗澡變成樂事。打開兩道浴室門,我們好像住在一個大房間,你問我借東西時我又催促你去吃飯。這樣做 toilet-mate 的日子,我以為過了大學住宿舍的生涯就再也無緣嘗試了。不過大家洗澡後總會忘了重開內鎖,我人有三急時總會暗暗咒罵一句,然後打內線電話叫廁所友伴解鎖。 基本上如此分配浴室能夠節省資源,是很好的方案,但要是不幸遇到欠缺公德心的人就慘了。我們的香港朋友 T&M 就遭殃了。他們隔壁的一對年輕情侶在派對喝醉了,回到房間後大打出手,由房間吵到浴室,把浴簾、水龍頭等任何可以破壞的東西都破壞了,嚇得 T&M 只好反鎖自己,再向經理匯報。他們在事主被安頓後到事發地點視察災情,只能用「滿目瘡痍」來形容。破壞浴室,又破壞別人的好心情,實在罪大惡極。

南極有熊貓嗎?

洗澡後我照照鏡子,不禁「嘩」了一聲。天啊!我怎麼會有一對熊貓眼呢?不對,應該說是熊貓眼的相反 - 一個白色光環大刺刺在我的眼圈上。 在香港,連面霜都沒有塗我就會走在街上逛。但南極的太陽比宅男還要毒,領隊就一直提醒我們要做足防曬措施,不是為了美容,而是這兒的紫外線很強,傷人於無形。我們每天要先塗 cream,再塗 SPF 15度防曬,然後輪到 SPF 30度超級防曬,再塗上防曬潤唇膏,然後隆而重之地架上 UV400 的太陽眼鏡才上岸。實驗證明,太陽眼鏡的鏡片比甚麼甚麼高級防曬護膚品有效多了。 每次上岸我會在陸地上逗留大約兩小時,在萬里無雲的天空下,風很猛,我從沒有覺得皮膚刺痛,只是很乾很乾,每晚都想敷 mask。
晚飯後 Agustín 召開了一個檢討大會,邀請「災民」分享心情。他們說,雖然遇到意外,但當時一點也不擔心呢,還感激呆呆的 Mariano 一直細心照顧。經過這一件事,大家好像瞬間由陌生人變成共患難的朋友。來了四天,每天的天氣和風景都是 postcard setting,是很和藹可親的南極;就連 Drake Passage 都特別容易相處,我總覺得是別人誇大了南極旅程的難度。誰知它情緒一到可以變得如此冷酷無情。真的不可以輕視它呀!經過這一役,我想,如果地方真有性別之分的話,南極絕對是女人,它一定是美艷動人但又喜怒無常的神秘女人…或者老闆! 會上,Agustín 向我們宣佈一個壞消息,因為那個內陸颱風,冰海堵塞了我們原定的路線,船長與眾人商討後,決定改道不去 Weddell Sea 了!天啊!這個 tour 比 classical 貴足足一千美元,就是因為這個 Weddell Sea!大家都好失望,但我們都知道南極的變幻莫測才是這個旅程最重要的體驗,也相信工作人員一定會為我們作出最好的決定。好吧!就聽天由命吧!
領隊 Agustín 在講解航程
領隊 Agustín 在講解航程

南極沒有星期三

星期三是所有打工仔最痛苦的一天。有研究顯示,這是一周中情緒最低落的日子。每逢這天大家的腎上腺素都會飆升,到醫生那兒看病的人也特別多。比較合理的解釋是,上一個周末的快樂 quota 已用盡,下一個周末仍然未來到!唉!大家應該也很明白。亦有研究指出,如果你不醒目,星期三向老闆要求升職加薪,多數是自討苦吃的。星期三症候群切切實實是和工作及壓力有關。那麼,在白雪片片的南極大陸上,應該沒有星期三的痛苦吧!
* * * article collected under Junelooook / Antarctica * * 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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